陇南文史甘肃历史上的板屋民居
柳春才
清道光《会宁县志·艺文志》中，收录了明代会宁巨举人吴应选的一篇《挞板房铭》（该志注其作者一作参政张衍庆）：“维松森森，部而为篱；维石岩岩，列而成基。雷雨动而得先声，星月辉而含春曦。一窍之虚，可以见青天；一隙之明，可以对白日。陋巷不改，可以升严氏之堂；茅茨不剪，可以入陶唐之室。好峻宇者，笑吾之营窟；愿安宅着，珍吾之广居。康节安乐窝，孔明蔽草庐。天水之右，关山之西，丰芑遗民，群焉是栖。间有羲皇徒，超然吞五湖。不知天地宽，不觉房板芜。尚不愧屋漏，此谓大丈夫。”这是陇右地方志书中为数不多的用文学作品形式具体描写记叙挞板屋的文献资料。
挞板房是不同于茅草屋，平顶房（俗称土棚房）、砖瓦房的一种独特的民居房屋，因房顶不是用瓦或土而是用挞板苫盖而得名，即以挞板代替瓦片。挞板，是将松树截断后用斧劈成的长两米左右，宽20多厘米，后1.5厘米左右的薄木板。其制作必须先用树身挺直、无结无伤的上等油松作料，在松林中将活树选好后砍伐，截成若干截，顺树身纹理纵劈而成挞板。待晒干后背运出林，即直接苫盖房顶，或到集市出售。这种薄松木板因选用活松树顺纹理竖劈，晒干后不裂不翘，加之材质坚硬，富含松油，不易腐朽，苫房时从两檐开始，由下而上朝屋脊层层纵排覆盖，最后苫盖的一排挞板尾端长出2尺左右伸向空中，以免露出脊顶空隙而使雨水漏入房内。房顶苫满后，每层挞板上再横压一排，然后在所压的挞板上每隔一尺左右压上重20公斤上下的石块，防止刮大风将挞板吹落或移位，一层挞板压一排石块。挞板房整座房屋不用一砖一瓦，从梁、柱、檩到椽、楼板、屋顶，全由木料构成，原始简朴，但宽敞明亮，通风防震。挞板一般需3年至5年更新一次。这种挞板房既有平房，又有两层楼房，楼房二层以上包括墙面全用木板。
挞板房在史籍中称板屋，在民居建筑中出现，仅次于茅草房，远早于瓦房，历史极为悠久。据史书记载，其源地就在甘肃中东部地区。史籍中出现板屋记载的，最早见之于《诗经》，《秦风·小戎》篇有“在其板屋”句。颜师古对此诗注解说“言襄公出征，则妇人居板屋之中而念其君子。”秦襄公时秦人都邑西垂在今甘肃礼县境内，至其子文公继位四年后始迁至陕西宝鸡一带，因此，可以确信，陇山以南秦早期境域内是板屋的发源地。对此，后来的正史亦有多记载。《汉书·地理志》记叙道: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南齐书·氐传》记载，今陇南西和仇池为中心的仇池氐人“无贵贱皆为板屋土室”。《宋史·吐蕃传》记载当时甘青地区的吐蕃“居板屋，富姓以毡为幕。”上述记载说明，从“关山之西，天水之右，”到陇南直至甘青草原东部地区和林区，都是板屋民居区，随着历史的发展，板屋民居的地域范围和板屋居住区内板屋与瓦房、茅草房的比例在发生着相应的变化。作为民居，板屋早于砖瓦房出现在茅草房之后而与茅草房长期共同存在。在《诗经》时代就中原地区来说，除宫殿寺庙外，作为民居，砖瓦房尚未出现，《庄子·让王》说“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正是当时民居的真实描述。秦汉时中原民居中官宦人家与豪富人家的府第已有楼阁亭台，雕梁画栋，但陇上中东南地区如前所述，民居基本上仍是板屋与茅草房。这一状况在后来的漫长历史过程中发生着缓慢的变化，但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北宋神宗元丰七年()《新修岷州广仁禅院记》碑文载岷州城“前曰之板屋聚落，今则栋宇衢巷以列之”，说明宋代开始岷州城管署祠庙及富室建筑已有砖瓦楼房了。明嘉靖《平凉府志》中记华亭县“风俗”说“民多居板屋，依岩隈，中间稍作瓦室，今皆市之更结草庐。”清康熙《宁远县志》记宁远（今武山县）知县许建勋《九月十六日夜同诸子步月登城》诗曰“凭高联步去，直似驾云程。酒散三更月，山围四面城。寒灯摇上下，板屋叠纵横。”清乾隆《陇西县志·艺文志》所收明代诗人纪元《陇春》诗曰：“陇树春风三月天，飞花随意绕流泉。红装骑马归何处，笑向疏篱板屋间”。诗中所描述与上引《会宁县志》中《挞板房铭》“天水之右，关山之西，丰芑遗民，群焉是栖”的情况是完全一致的。该志记清乾隆时陇西风俗说“衣则布褐，居则板屋陶穴”。根据现存明清民间古建筑推断，在城镇和离山林较远的地区，明代特别是清代以后陇上中东南历史上的板屋民居区，砖瓦房和土棚房逐渐增多，板屋日益减少，直到板屋最终被砖瓦房代替。清康熙时还是“板屋叠纵横”的武山县城，在民国十七年（）所修《武山县志稿》“住居”条所记已是“瓦室白屋，错杂不一”。而在林区特别是白龙江上游地区，这一过程实现的最晚，直至上世纪70年代以前，挞板房仍是最普遍的民居建筑形式。年兰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陇南风物志》载，挞板房“直至70年代在白龙江流域包括宕昌、文县县城在内的大部分地区广泛存在，目前在宕昌大河坝等林区仍然是当地群众的基本民居建筑形式”。至今宕昌和舟曲、迭部部分林区村寨，也还保留有少量的挞板房，但已不是主要的民居建筑，并且正在被砖瓦房和砖混结构的新式房屋所取代而急速消失着。
产生并广泛分布于“天水之右，关山之西”陇上中东南地区的挞板房，有文字记载存在时间近年，是陇上先民创造的房屋建筑艺术杰作，是甘肃也是全国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之一，不仅具有历史研究价值，而且具有一定的文物价值。从甘肃历史文化的角度说，适当保存保护现存挞板房，是很有必要的。自然风景区的挞板房，对丰富旅游景观，保护利用历史文化资源为旅游事业发展提供服务更有着现实的积极意义。
图/文：市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
编辑：张冬李云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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